走出去，請進來，取長補短，以提高教學管理。道理誰都懂，但說易做難，許多學校歷來小家子氣，而上周洗馬中心不惜血本組織教師到沅陵陳家灘九校取經，魄力彰顯。

　　上學期，學校行政幾次赴沅陵考察，說那里有所學校教學管理不錯，值得學習借鑒。本期開學初決定干脆組織大家都去親身體驗一下——班主任必須滴，教師自己報名。一直遺憾懷化地區唯獨沒到過沅陵，因而作為支教老師，我卻沒有自知之明，厚著臉皮找著廖主任：“我可以報名不?”他一時有些懵：“那你要問校長。”校長也遲疑了下，隨即點頭：“當然可以。”——后來老馬他們想亡羊補牢，可是名單已經上報教委不能更改了。

　　然而此行并沒有想象中輕松愜意。3月7、8日，學校放假兩天。7日早上9點坐大巴出發，到沅陵縣城已是下午2點多，原因除了路遠下雨地面濕滑車速不快，就是司機馬大哈，過了懷化竟然往麻陽方向跑了二十多公里的冤枉路。一下車，隨便在路邊找了家小飯店，大家首先排隊上廁所，然后催著老板速度上飯菜。記得有位年輕男老師說那頓中餐他吃了五碗飯，眾人不雅吃相不難想象。

　　去陳九需坐快艇，船費一人60。一行43人，分乘兩艘。快艇以50碼的速度在寬闊的五強溪江面上疾駛，前仰后沉，水花四濺，引得年輕老師們嘰嘰喳喳興奮不已，而坐在我后面的一位五十左右的男老師卻提心吊膽，說萬一掉下水去不得了，一聽就是旱鴨子。我自是氣定神閑，想自己雖然水性一般，但從江中游到岸邊應該沒問題。江水清幽深不見底，據說最深處達108米——我仿佛看見條條大魚正在水下悠哉游哉。岸邊零星立著農家，多為木屋，看來這里的農民并不富裕。有些農家離水面只二三米，我不由擔心：難道他們不怕漲水嗎?

　　70分鐘后平安上岸，又得爬一段長坡，大家氣喘吁吁。看著稀疏的人家，不禁懷疑：這草窩里真有鳳凰?然而走上小山口，頓時眼前一亮：街道以水泥路為中心向前延伸，兩邊樹木成蔭，飯館商店賓館銀行應有盡有——畢竟是鄉政府所在地，恍如世外桃源。我們意外發現這里竟然還有車站：陳家灘鄉離縣城90公里，但乘汽車坐客船都要三個多小時，那么快艇就是高鐵了。我們在街邊的小賓館定下房間(也不貴，七八十元一間，不過得兩人擠一張床)，便前往陳九。

　　學校在沿街道直走兩三百米再左拐六七十米處。看著大門上“陳家灘九校”幾個金字，大家疑惑不解：難道還有一校、二校?后來我想它應該是“陳家灘鄉九年一貫制學校”的簡稱，真是簡得讓人無語。沒有想象中的隆重歡迎我們的熱鬧場面，只有校門上的電子滾動字幕顯示著：熱烈歡迎洪江市兄弟學校同仁蒞臨我校交流工作。——我忍不住想起常見的“交流指導工作”!平常的背后，也許是更真實，也許是不在意。

　　從硬件看，陳九只是一所普通的鄉村學校：在校學生八百多，教職工六十余人，分中學部和小學部兩塊，另無教學點。教學樓、教師住宅、學生宿舍多為六七成新的兩層樓房，低矮的舊廁所，損裂的水泥路，初中部的操坪低于四周十多米，雜草叢生，積水坑洼。校園里樹木掩映，然少古樹，感覺底蘊不夠，不過還是比洗馬好多了：新修的幾棟大樓不成一體，地面空曠移栽著幾株桂花樹，有如暴發戶。

　　但陳九還是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：干凈，寧靜，祥和。地上沒有果皮紙屑樹葉，這可能因為學校的特意布置，也可能因為學生的養成習慣已經很好——第二天早上6：40在校外與一女學生進來，看見路邊有張紙片，她立即俯身撿起帶走。路邊、樹下安放著木椅石凳供師生讀書休息。初中部教學樓前的校訓：會做人會學習會健體會審美……,比傳統的“德智體美勞”更淺顯別致。其時已近下午五點，學生們自覺排隊去食堂，在食堂也是讓他們自己打飯打菜，其間不見老師組織監督，學生也沒有誰大聲嬉鬧。有趣的是，學校商店并沒有承包出去，而是學校統一進貨，確定價格，再由老師輪流到商店當售貨員。長見識了!

　　晚餐學校在食堂為我們設了四座，可才吃中飯不久，誰有胃口?飯后我們去看了小學部一二年級女生寢室(這里除了附近學生，全部寄宿)，的確干凈、整齊。在寢室外的走廊上，還擺著幾張長木凳，大概是為了方便學生坐著洗腳，真是細微處見用心!晚上也是三節課，第一節課前是以“臨帖養性”為主題的寫字活動。練字既可以提高學生的書寫能力，也可以磨練心性，想法不錯。可惜的是，也許師資有限，教室里沒有一個教師在指導。肖敦安還說，他問了一個學生，那學生是在做作業。

　　隨后我們在會議室聽校長印代鳳介紹該校情況。可能類似情形多了，資料準備充分，印校長輕車熟路。說來慚愧，當時我有些漫不經心，所記不多：一是在這交通不便的地方，仍然每年都吸引了200多外鄉學子來校就讀，被譽為“沅陵的小洋思”，

　　可見其已小有名氣。二是組織學生活動實用新穎，如疊被子比賽，利用學校后山菜地讓學生種菜再賣給學校，去茶場摘茶葉按勞記酬等。三是每屆初三學生畢業時，先讓學生把教室打掃干凈，把書籍整齊地放在桌子上留給下一屆，再在食堂師生聚餐，餐后學生負責收拾干凈，并感恩食堂工作人員。同時讓他們寫回憶在陳九生活學習的“心靈鏈接”，既可促進師生了解，也可以改進學校教學管理。四是看“作品展示”，記得一首題為《江城子·鄒忌諷齊王納諫》的詞：

　　鄒忌比美于徐公，妻妾客，皆美言。冷靜善思，委言勸君王。威王除蔽乃大善，順民意，遂民愿。

　　門庭若市群臣諫，期年后，無可言。國泰民安，邊境無敵犯。燕趙韓魏齊朝見，國日盛，喜開顏。

　　作者舒芬。雖然詞作并非完美，但若一鄉村初中生能有如此之作而不是老師捉刀，豈非逆天?之后洗馬幾位行政還虛心請教了些問題，印校長應答如流。印校長四五十歲年紀，個子不高，身材敦實，一看就是實干人，言語中雖隱隱有自得之意，但也不過分自吹自擂。

　　第二節晚自習觀摩數學組集體備課。因為這里偏遠，教師多住校，晚上集體備課成常態——我卻以為單調!初中部每年級不足100學生，兩個班，卻有5位數學老師——第二天聽了初二兩節語文課，兩個班兩位老師，看來這里專業老師足夠。他們的集體備課較認真，能不客氣的交流探討，據說有時還會爭得面紅耳赤——真單純呀!第三節是“夕會課”，由學生上臺總結今天的班級情況。這固然可以促使學生重視改進，鍛煉學生當眾演講能力，不過花一節課的學習時間，實在不必要——我想10分鐘足夠了吧!

　　沒有看學生的就寢，我和三位老師一起回賓館。第二天早上6點半起來去學校，路上遇見幾個女學生，她們禮貌地和我們打招呼，并沒有報道上所說的洋思中學學生課下的孤僻。寄宿學生的早上起床仍然沒有老師督促，他們自覺的疊被子，整理床單，去自來水龍頭前洗臉刷牙，約10分鐘后寢室里便空無一人。上完早自習吃早餐，接著又是兩節自習。先是以“活力清晨”為主題的陽光晨跑晨讀活動，因為跑道積水，學生們便排隊站在教室外面讀英語，各班一學生帶讀，大家齊讀。然后是以“唱響校園”為主題的大合唱活動，所有學生站在外面，手里捧著印有歌詞的紅紙，聽著廣播，大聲唱歌。——過猶不及，我莫名地想起傳銷。

　　9：30才開始上第一節課——太遲了。大家可以隨意進課堂聽課，體現了他們教學的強大自信。我和肖風華老師一起聽了兩節。這里自然采用課改模式，圓桌式學習小組。客觀說，他們教師業務水平也不錯，發音較標準，沒有嚴重鄉音，課堂氣氛較活躍。也許因為我們聽課，教師過分注重教學模式和學生參與度，教學內容并不深，如在八甲班，上《海燕》一課，講到海鷗等象征各種不革命者和假革命者，就照本宣科，不敢拓展延伸舉例指哪些人；在八乙班，上魯迅的《雪》，用半個多小時講作者、背景、字詞和朗讀，而且似乎教師對于課文內容不夠熟悉。

　　11點半，我們吃完中飯便急著趕回，19點到洗馬。不到一天時間，對于陳九，我們只是一知半解，如與該校教師接觸極少，無從了解他們的思想動態、福利待遇。平心而論，陳九確實有許多地方值得我們點贊，但也不排除有作秀嫌疑，而有些舉措華而不實,所以我們不能邯鄲學步。但愿學校此行勞有所獲吧!